Antoinette

心里有一种抑郁而微凉的感觉，心知肚明是为什么，却无力也没有必要明说。和这一章的色彩倒是正好相配。我一直喜欢写那种好像一切都已经失去希望之后刹那的柳暗花明。但是生活呢？真实生活坑爹的一点在于，你永远也不知道黑暗会持续多久，不会知道光明是不是真的会到来（请无视我中二色彩满满的吐槽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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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alion永远都忘不了，第二天早上Thranduil从卧室里出来的样子。

 他眼神空洞，苦笑着，只说了一句话：“最终，该来的还是要来。”

而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，和先王新丧的时候如出一辙。

 这还不是最可怕的。

Thranduil推开门的时候，衣冠楚楚，无可挑剔，像没事人一样处理国政去了。

Galion并不觉得Thranduil有心碎而死的风险。

 如果心已经死了，还谈什么碎裂呢。

 

 

 十天之后的上午，Thranduil恶狠狠地把一份公文拍在桌上，他已经对Galion投来的像看病人一样的眼神忍无可忍了。

“Galion，有什么话就说。”Thranduil没好气地命令道。

“我只是看不下去你在这强撑。”Galion顶了回来。

“哼，强撑？”Thranduil冷冷一笑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说得凄凉，“至少，我不能再负这个国家。”

Galion踌躇了一下，还是咬牙把更糟糕的话说了出来：“你对密林的每个精灵都有大恩，我们不会否认这点。但是，森林不会说谎，你的心境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——本来近十年，密林的环境是大大改善了的，结果这几天之内，变得比原来更加黑暗阴冷，大蜘蛛都快成群结队地来进攻王宫大门了。”

Thranduil装作充耳不闻地垂下了眼睛，若无其事地再去拿笔，却颤抖得没有拿住。

Galion不忍，试探着提出了他思考好几天的话：“难道，真的没有办法吗？当年Lady Galadriel做了什么？——她一定是做了什么的，不然几年前你不会主动找到罗斯洛立安头上。”

 “那不重要，”提起这个，Thranduil忽得涌起一丝恨意，“她最后不还是袖手旁观吗？”

Galion确认了自己的猜测，诱导道，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，你就告诉我一下也无妨。”

 “她加了一个解咒条件，”Thranduil闭眼回忆着，出口的每个音节都带来剧痛，“‘真爱之吻’。这就是为什么我试着把Elrond送到洛立安的原因，我本以为他可以爱上那个据说人见人爱的Celebrian，结果没有如愿。Galadriel本人非但没有施以援手，连一星半点的真相都没有揭露。”

Galion这头，倒是听得越来越明朗，差点没大笑出声，“这简直……Thranduil你在舍近求远你知道吗？那位传说中的White Lady果然是洞明一切！”

Thranduil不满地看着Galion的手舞足蹈，冷冷地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。

“那个吻当然只有你能给啊！自己想想你们发生过什么！”

 “哈哈哈……”Thranduil自嘲地笑起来，“你认为，我是他的真爱？”

 “这有什么好笑？”Galion顿时产生了对牛弹琴的无力，“不是很显然的吗？那孩子从小一门心思的向着你，而你把自己的身体都给了他，还有什么悬念吗？”

Thranduil怜悯地看着Galion，“那你倒是说说，他从小到大对谁不好过？我对他下了那样的诅咒，他都没有恨我。他本来有机会亲眼看着我死，保全自己——”

 “那正说明你对他不一般啊！”

 “这就胡扯了。这是他的天性，无论害他的是谁，他都会宽恕的。而且可能我不小心透给他太多苦情故事了，他同情我，所以对我的刻薄从来没有计较——”

 “Thranduil！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弱智的自欺欺人！那他对你有欲望，这个是真的了吧？！”

 “用词很准确嘛，他对我有欲望。你自己也是从那个岁数长大的，你很明白青春期小精灵的那种躁动，他只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罢了。”

Galion简直听不下去，三两步上前，直接拍了桌子，“那你看得那么明白，还要一门心思地委身于他？！”

Thranduil挑眉，目光冰冷，“力所能及的补偿而已。毕竟是我害的他。”

Galion给Thranduil绕得气结，明明确定他是一派胡言，却又无法辩驳。

“他这个年纪，能懂什么爱情？他不爱我，我也不爱他。”

平平淡淡的一句话，就像在给自己宣判死刑。

 

Galion顺了两口气，努力让自己不要被气去曼督斯，最后做了一次挽回局面的尝试，“你认为正确的，或许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。既然现在还有一线希望，为什么不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呢？你们连那事都做过了，你再吻他一下，也没什么损失吧。”

一瓶墨水直接擦着他的耳朵砸碎在了墙上。

Galion大惑不解，这句话又怎么触了Thranduil的逆鳞了？

“出去。”

两个音节，不带一点温度，仿佛这能让人脊髓发凉。

Galion知道，这一下是没有余地了，悻悻地听命离开。

 

Thranduil已经无法平稳地写字，他狠狠划去两行颤抖而凌乱的字迹，用力掐住了眉心。

 所有的希望，分明已经失去了，为什么还要起这样的波澜？

 他的理智让他对于Galion刚刚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予采信；而他的情感既卑微地希望Galion说的是真，也在恐惧这最后一根稻草落空后带来的打击。

 至于他为什么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？就像Galion所说，试一试本没有损失啊。

 这个核心的问题，Thranduil并没有对自己提出。

 其实，只要他想一想这个问题，他的所有疑惑，他堆砌起的那些看似雄辩的论据，都不攻自破。

 他的潜意识在怕，在怕“Elrond不爱他”的那句论断坐实，在怕唤回Elrond的最后希望彻底失去。

 他有什么资格，武断地说不爱？

 但是这个问题，他终没有自问。

 

Thranduil被这个想法折磨了一整天，最后还是忍不住去尝试了。

Galion说得也是，本来也就没什么可损失了。

 如果奇迹发生，自是最好；如果幻想破灭，也不过是他咎由自取，再不伤害任何人。

Thranduil轻巧地闪进了Elrond的卧室。

 自从那天之后，Elrond就被安顿在这里，一切陈设都没有变过，好像他真的只是在自己房中睡上一觉一样。

Thranduil走近Elrond的床榻，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。

Elrond躺在正中，呼吸均匀而绵长，和一般睡眠无异。

 只是叫不醒罢了。

Thranduil近看时，发现他表情恬淡，嘴角还微微上扬，似带着一点笑意。

 傻瓜，笑什么呢？

Thranduil凄然一笑，俯下身来，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。

Thranduil足足等待了十秒。

 这十秒像千年一样漫长。

 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 就知道是没有用的……

Thranduil反复对自己默念着这句话，最后甚至说出了声。

 只有这样，才能冲淡那种绝望得快要死去的感觉。

 

Thranduil对于他是怎么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卧室的，记得并不清楚。

 他只知道，他无力地倒在自己的床上，带着眩晕，缩作一团。

 床上好像还有Elrond的气息，就和这几天他辗转反侧时感受到的一样。

 他着意压抑的，那晚的疯狂，那晚的情潮，那晚的记忆，气势汹汹地向他涌来。

Thranduil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，一些之前他忽略的东西。

 第一个晚上，他那么刻意地诱惑着Elrond，Elrond却还是束手束脚地没有尽兴。

 他明白，那种感觉是多么难耐，多么违背本能。

 因为怕他受伤，哪怕箭在弦上，也用尽毅力压抑着。

 之后的每一次，他一再引诱他，他却只是拥他入怀，温柔地吻他。

 还有，那次，他快把匕首捅进自己心脏的时候，被Elrond撞破，Elrond随后近乎失控的举动。

 想来，Elrond那次是真的害怕，害怕失去他。

 为什么只说Elrond，不看看他自己呢？

 向Galadriel求援，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反悔了？

 那么当他构想Elrond会爱上Celebrian的时候，心里那真切的痛感是怎么回事？

 不仅如此，任Elrond予取予求，真的只是因为负疚？

 其实，Elrond和他共眠的第一个晚上，起了反应的时候，他有那么一瞬间，是真的想由着他的。

 如果换了其他的任何人，哪怕他再严重地亏欠了他们，他的第一考虑绝对是等价的交换，而不是满足对方的需求。

 换句话说，他会毫不犹豫地拿性命去抵偿，却未必会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身体。

Elrond一句“不许伤害自己的性命”，就可以让他乖乖遵从，哪怕他会永远痛苦下去。

Elrond说，我要你。于是，他想尽办法献上了自己，用他平日无法想象的各种方式。

 抛开这些不谈，他又为什么痛苦至斯？

 真的只是因为道义？真的只是因为懊悔？真的只是因为几十年来产生的所谓亲情友情？

 可笑，可笑，可笑！

 否认也好，承认也罢，事实就是，他早就潜移默化地爱上了Elrond。

 沁入骨髓深入灵魂的那种爱。

 可是，明白了又有什么用？那个所谓的“真爱之吻”，只是一个谎言。

 哪怕他们真的相爱，Elrond不也没有被唤醒么？

 当年，他自作聪明地报复了所谓的仇人。最终，阴错阳差，得到了维拉最严厉的惩罚。

 是他自己的行为，将他命定的爱人带到了他面前，亦是他自己的行为，让他永远失去了他。

Thranduil甚至都无法躺在原地，接受一波波顿悟的侵袭和审判。

 他无助地坐起身，觉得这个房间里满满地是幽灵般无法摆脱的记忆和思绪。

 无所遁形，无所遁形……

他最终狂乱地退到墙角，腿一软蹲了下来，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的身体。

“不要……Elrond，不要……”

不要丢下我一个人，不要让我承受这永生的折磨……

Elrond曾经惧怕的梦魇，最终成真。

 

 

Thranduil终究是Thranduil。

 哪怕所有的希望已经丧失，只要他想不计代价地求一个奇迹，就可以找到办法。

 他把目光投向了王宫地底的那片书海。

 想当年，他抱着不信邪的心态，一本本地翻找，找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之法。

 而现在，他想解开这个从表面上看来无解的咒语，说不定他的藏书室不会让他失望。

 

 他就像魔怔了一样，彻夜在一排排书架间游荡，抽出每一本看上去相关的书，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。

 一次次的失望，翻书浏览的动作已经变得麻木，而Thranduil仍然一天天地重复着。

 直到某一天，他走回到七十年前他翻阅黑魔法书的那个暗角。

 整整一排书架上，罗列的都是见不得光的邪恶知识。

 他还记得，小时候，他曾不解地问过Ada：“这些内容那么坏，为什么还要留着呢？”

父亲是怎么说的？

“光与暗，总是并存的。无论你多向往光明，黑暗的存在都是你意识到它的前提。你可以逃避，但别人也可以研习。这些不过是知识而已，必要的时候，它也会发挥用处。”

 “Ada……”

怀念与惭愧再次击中了他。同时，他像受到启迪一般，正视起这个书架。

 一切从此开始，是不是可以从此结束？

 然后，他很快发现，最下一层的角落里，似是缺了一本书。

 他对这里有记忆，一本本书整齐排放，应该是把书架堆满的。

 而会进到这么深的，最近几十年里，也就只有……

 

Thranduil脑海中有模糊的猜测，还没等它成型，他直接找到了Galion，把他带回了书架前。

“最下面这本书，你知道有人拿吗？”

Galion暗暗一惊，虽然还不太明白眼下情景，但直觉告诉他应该否认，“My King，我不记得我的职责里什么时候还加了图书管理员这条。我哪知道去？”

 “这里最近几十年也没几个人进来过，而专门在这里找书看的，只有Elrond。”Thranduil也不绕弯子，直接紧逼一步，“他最近一次把书带出去，是什么时候？”

 “这个我怎么会知道？”

Galion过于抵触的态度和两个浮夸的反问句暴露了他，Thranduil心里已经有数了。

“所以说，的确是Elrond带走了这里这本书？”

 “不是。”

 “哈，”Thranduil短促一笑，成竹在胸，“你之前还满口的不知道，这下怎么就确定了？”

Galion暗叫不好，Thranduil乘胜追击，“你还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，告诉我他把书藏哪了？”

Galion本能地觉得那书的内容可能要命，咬死了不愿告诉他，“你可以放逐我，甚至可以杀了我，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。”

 “哈哈，”Thranduil一声低笑，令人胆寒，“你越抗拒，说明我越容易找到。他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藏，我可以先从卧室开始……”

Galion呆立在原地，眼睁睁地看着Thranduil从他身旁走过，那种无力感再次笼罩了他。

 他一直在担心Thranduil的状态，却不知不觉地忘了他们的王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。

 

Thranduil的搜寻，其实也并不顺利。

 书桌、书橱、床头……他寻遍了每个可能的地方，却一无所获。

Thranduil踱步的频率渐渐狂乱起来，他命令自己冷静，最终还是失望地跪在了Elrond的床头。

 他凝视着Elrond的睡颜，笑得凄惨。

“你呀……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，处心积虑地不想让我看？你是不是……”Thranduil忽得想到了一种可能性，心猛地颤抖起来，连连摇头，伸手附在Elrond的手上，“你不会是一不做二不休，直接把它烧了吧……”

 “Elrond，Elrond，Elrond……”Thranduil一阵阵地心慌，牵过Elrond的手，让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脸颊，嘴里却发泄般地念着，“你过分，过分，过分……”

为了更靠近一些，Thranduil往前挪了挪，却突然感到膝盖硌上了个硬物。

 他俯身去看，却发现，那正是他拼命在找的书。

 据Thranduil猜测，可能是Elrond藏书的时候，正好被Galion看见。

 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
 他急急地翻开书看，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。

“原来是这样吗……”Thranduil苦涩地喃喃自语，“果然是狠毒的办法。不过……”

他会走这条路。

Elrond也知道他会。

Elrond最终没能阻止。

 起身的时候，Thranduil多看了Elrond一眼，终还是不舍。

 但他别无选择。

 他弯下腰来，最后一次吻上Elrond的额头——

永别了，

 然后是嘴唇——

吾爱……

 

忘了我。

 

TBC